“这儿……就是你说的报偿？”
星难以置信地指着眼前的场面，对身旁的男人说。面前是她短短星生中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。无数桌子与奇怪的机器排列在巨大的广场上，由它们组成的迷宫一直向前延伸，看不到尽头。每张桌子或机器旁都围满了或激动或沮丧的人们，端着酒水的侍者和能自动演奏的乐器在他们之间穿行。音乐，欢呼声与叫骂声，筹码碰撞的声音，由它们构成的嘈杂乐章流淌在这座欢乐场上，仿佛永远不会停歇。
“……姬子妈妈要是知道你带我来这里，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。”星嘴角抽搐地说。
砂金笑了笑，将嘴凑到星的耳边——在这种地方，你要是不把嘴凑得很近，是很难听到对方在说什么的：
“那好孩子要不要来陪我玩一把呢？”
还没等星回答，他就直起身子，拍了拍星的头：“去买些筹码吧。作为回报，今天的一切收获都归你。放心，绝不让你赔钱。”
星撇了撇嘴角，心想还收获呢，真当我不知道什么叫赌场吗？算了，自己就当买俩娃娃币哄男友了。
不一会儿，砂金看着眼前的十个艾迪恩代币，眼神奇怪：“嗯……你喜欢以小博大？虽然慢了点儿，但也不错，白手起家，是我喜欢的玩法。”
他抄起那十个代币，一把拉起星朝前面走去：
“走，看我用这几个筹码，给你赢下整个匹诺康尼。”
星正想着这男人真是吹牛不上税，面前，一个服务员带着甜美的笑容迎上来：
“欢迎来到艾迪恩广场！这里是全银河最大的娱乐场，里面有你见过和没见过的一切玩法。请问几位想先尝试一下什么呢？”
星胡乱指了指，心想着早点输完走人算了，这里的噪音吵得她脑子疼：“就那个吧。”
服务员朝她指的方向一看：“是轮盘啊，看来客人喜欢复古一点的玩法呢！”
她带领两人走到轮盘桌前。这是一张巨大的桌子，上面摆着硕大的轮盘，红黑相间的数字前是一个个小格子，不断有小球被一旁的荷官掷入其中，团团旋转后最终落进格子里。赌桌前围满了人，随着小球的落下而欢呼或是哀嚎。
“请问两位是第一次玩轮盘吗？很简单的，猜小球会落到哪个数字就好。将您的代币放在投注桌面上对应的数字里，只要猜中了就可以获得丰厚奖励哦！”
星努力看了一下被众人包围着的轮盘：“……等等，小球只有一个，可这上面有这么多数字呢，这怎么可能猜中？”
服务员掩唇而笑：“当然不用只押一个数字啦！您可以押单，押双，押红或押黑，押数字组合，或是直接押上下半。不同押法有不同的赔率，只要最后数字落在了您选择的区间内，就可以获得奖励哦～”
“比如说，您是新手的话，就可以先这样——”她用手指点了点投注桌面上写着“Low”的小格子，“将一枚代币押在上半区，只要小球落在1到18中间任意一个数字，您就可以获得两枚代币了～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获胜哦！”
砂金突然笑了一下，他附到星耳边，轻声说：“看来我们是被当做菜鸟了啊，还是来送钱的那种。也难怪，以我的打扮配上你的……表情，很难不被人当成肥羊。”
他直起身，对服务员说道：“不必，那样太慢了。直接从内围押起吧，Straight，我押25。”
他随手拿起几枚代币，放到桌面上代表25的红色图案上。
星分辨了一下他的意思，然后惊讶地说：“你只押了一个数字？这获胜的几率是……”她伸长脖子，想看清桌面上有多少个数字，这意味着砂金押中的概率只有几十分之一。
这是，在轮盘旁站立的荷官开口了：“开始打珠，停止下注。”
白色的小珠被荷官掷入逆时针转动着的轮盘，沿着轨道反方向转动起来。星也平静下来，这不是正合她意么，早点输完早点结束。
……就是早早输光的砂金不会气急败坏，抓她回去榨精吧……她这脱处才几天啊，就没带停的，梦里榨完梦外榨，铁杵都不带这么磨的……
就在她胡思乱想的空挡，突然，赌桌上空浮现出巨大的轮盘虚影，小珠停在了其中一格，硕大的红色数字在轮盘中央闪烁：
25！
服务员惊讶地合不拢嘴，半晌才说：“……您运气真好呢！押中了最高赔率的单押，1:36的赔率，也就是……您将获得252枚代币！”
“不用给我了。”砂金挥了挥手指，“继续，Straight，12。”
这回星心里有了些预感。果然，当小珠停下，轮盘升起，闪烁着的是红色的12。
此时，砂金累积的筹码数已经来到了9072。仅仅两次下注，他就将星给他的筹码翻了900多倍。
而这些赚来的筹码，甚至没有一刻在他手上停留，随即便被投入了下一场赌局。星呆呆地看着轮盘浮现，上面显示出砂金选定的数字。
“这不科学，”她喃喃道，“你每次选中数字的概率是……1/36，连着三次选中的概率是……”
“纠正你一点，是1/37，你把零忘了。”砂金懒洋洋地支着脸，另一只手上旋转着一枚筹码，“不过，这些对我没用。数学在我的好运面前不值一提。”
“如果你想算算数的话，我倒是有一个问题可以给你。”他转过头，微笑着看向星，“一个很简单的数学问题：我每次下注，都能赢回36倍的筹码。如果我每次都Allin，需要多少次，我能买下整个匹诺康尼？”
星算不出来，因为她不知道匹诺康尼值多少钱。赌桌旁其他人也发现了这儿有个每押必赢的男人，有人在暗暗观察他，有人则开始跟着砂金下注。
这一次，砂金的手指落在了“零”上。
周围响起略显躁动不安的言语。零是对庄家最利好的一个数字，如果小球掷到零，那么所有外围玩家都会输。只有高风险高回报，平时很少有人敢选的内围，才有可能从庄家的“零”之下赢取全部。
小球被掷入盘中。这只轮盘主打的是复古风，其造型完美还原了这种游戏刚被创建早期的样子。原木质感的盘面上分布着一个个小木块，珠子则是象牙做的，这是在现实中已经被禁用的材质。小球带着象牙独有的温润光泽，在排布着木块的盘面里跳跃滚动，每一下磕碰都能引来一群人紧张的呼吸，每一次转向都能收到一声声祈愿与诅咒。
砂金却已经垂下头，百无聊赖地玩着星的手，似乎根本不关心小球最终会落到哪儿。
终于，小球落位了。绿色数字从赌桌上腾空而起，是“零”，真的是“零”！整片赌桌都沸腾了，一半的人摔掉了手里的东西，骂骂咧咧，少数人欢欣雀跃，将无比崇拜的目光投向砂金。更多的人则是努力伸头，想看清那个坐在赌桌前的男人，那个从庄家最狠的镰刀下绝地反杀的幸运儿。
无论如何，没人再怀疑砂金的选择了。管他是好运，是技术，或者是出千，他能带他们赢！人们纷纷挤过来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手，想从中找出下一次胜利的密码。
“好了，咱们去玩玩别的吧。”砂金此时却站起来，揽过星，“玩这个真没意思。再赢下去，家族得连150年后的税也一并赔给我喽。”
人们发出失望的叹息，也有些人不死心地跟着砂金，跟随他在各种赌桌前穿行，寄希望于他不只是擅长轮盘这一种游戏。
很快，大家发现，这人是一个真正的赌场Shark。德州，猜骰子，二十一点，砂金在赌桌构成的迷宫中闲庭漫步，随手一指，便能有大批筹码入账。到最后，他的筹码甚至已经多到不能再用实体呈现，而是通过特效的方式滑进一个口袋，存进玩家的虚拟账户。这种特效不常见，因为很少有人能得到溢出数量的筹码。但此时筹码们源源不断涌入砂金的口袋，仿佛永远也流淌不完。
和筹码一样涌向砂金的是身后的人群，赌徒们挤在他身后想要找到他成功的秘诀，各样娇美的Omega挤到他跟前献媚，弄得星一脸黑线。不是她是死了吗，就算砂金遮掩了信息素别人会误会，可他此刻还搂着她的肩呢，这也能……好吧，她承认，她这身灰突突的开拓者打扮和与砂金相差无几的身高，似乎确实有点不符合“赌神身边的花瓶女郎”这样的刻板印象，倒像是好兄弟并肩逛赌场。
星有些不爽地凑到砂金耳边说：“你这么跳，就不怕家族收拾你？”
砂金笑了笑，附耳道：“他们肯定想收拾我。你看周围。”
星环顾四周，服务员早就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几只鸟和猎狗，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停着，黑色的机械外表与五光十色的艾迪恩广场完全不搭。
“他们想要找到我出千的证据，但是找不到。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作弊。”他的眼神淡淡扫过这些窥视着他们的生物，“不过，我能在这里安然无恙地赢这么多筹码，是因为这对庄家来说，还不算真正的损失。”
“不算吗？”星惊讶地说，“可是你已经赢了，赢了多少来着……”
“关键不在于我赢了多少。”砂金抛了抛手中的筹码，反问道：“你觉得赌场最害怕的是什么？”
“那必然是你这样的bug了。”星吐槽道。
“不不，”砂金笑着摇了摇头，“赌场最怕的不是你赢钱，而是你不来赌。”
在星细细咀嚼这句话的时候，砂金继续说：“你注意到没有，之前我们玩过的轮盘，加上0明明共有37个数字，为什么最大的赔率只有1赔36？”
星思索了一会儿，终于反应过来：“……对啊，单押一个数字押中的几率是1/37，对应下来的赔率应该是1:37才对。少了一点，这意味着……”
“意味着庄家抽走了1/37的赔率，也就是2.7％。”砂金轻笑着点点头，“如果你将赌局放到一个足够长远的尺度，以一个单纯的数学模型来看待它，平均每进行一百局轮盘，庄家都能赢2.7个筹码。”
“至于玩家这方，你则会发现，无论何种赌局，何种赔率，玩家的赢钱期望，永远是负的。”砂金将两枚筹码塞进星的手里，“这便是Houseedge，庄家优势。”
星看着手里的筹码，半天才憋出一句话：“……你还说你不是玩数学的。”
“我的确不是。”砂金一笑，“实际上，他们也不是。”
他用手随意地扫过围聚在他周围的赌徒们：“所谓数学期望，只是对足够大，足够长久的样本量有用。能做到这一点的，只有赌场。”
“对于普通人来说，所谓－2.7％的赢率，1/37的抽成，都是存在于纸面上的数字罢了。它并不意味着你扔一百个筹码只会输掉2.7个。”他的手指一个一个点过那些或狂热或嫉恨的眼神，“对赌徒来说，输和赢都只是台桌上的一瞬，所有或一无所有。你可以赢很多很多次，但只要输掉一次，赌场就能收走你短暂赢来的全部。”
“唯一能够真正的，永远的赢下去的，只有赌场。”砂金淡淡地看向上空。
星突然意识到匹诺康尼的上方不是天空，而是倒悬于彼端的城市灯火，遥远的另一片繁华。这使得他们所处的这座艾迪恩广场，仿佛独立于现世的一切烦恼，困苦之外，举目只有欢乐，只有繁华，只有流淌着的金钱。置身于这样一片天地，会让你觉得只要手中还有一个子儿，就有资格加入这场狂欢，有资格赢得一切。